青山陸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,眼神總盯著岩谷翔吾,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,自己好像太過在意那人的一舉一動。
是從武者修行的時候開始的嗎?還是出道之後?青山陸自己問過自己很多遍,明明一開始跟岩谷翔吾也不是特別好的關係,要知道那個小男生一閒下來就看書,跟自己這個抓著手機用個沒完的人不一樣,他倆除了同是route B的成員,似乎沒有什麼共同之處。
熟稔起來的契機大概是某次表演,他被安排跟岩谷翔吾睡同個房間,岩谷翔吾是個拘謹而有禮的人,相處起來舒心但總有點疏離的尷尬,青山陸覺得自己作為前輩似乎得先釋出善意,正想跟岩谷翔吾聊天,轉頭人已經趴在床上睡死。青山陸摸摸鼻子也蓋上棉被關上燈,心無旁騖地睡去。
隔天他倆在巴士上被安排在一起,其實以往青山陸都是跟坂本陣坐,房間分配也是他跟坂本陣一間,不知道為什麼從那次起他莫名地跟岩谷翔吾「綁定」了,不論是交通車上或是睡覺的床位,他們常常被分配在一起,聊天的機會也多了起來。
青山陸是佩服岩谷翔吾的,畢竟他對書本,特別是文學作品沒有什麼興趣,聽著小孩眼睛裡漾出跟舞台上不同的光芒,嘴裡侃侃而談對於不同書的看法,雖然青山陸一本書名都沒聽過,但他還是被岩谷翔吾描述的內容吸引,也對這個成員新的一面有點驚訝。
漸漸他倆可以溝通的話題多了起來,雖然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對話似乎沒有什麼交集,青山陸總是滔滔不絕地講自己又玩了什麼遊戲,順便搶走岩谷翔吾的手機幫他下載,時不時纏著他給自己送體力;岩谷翔吾則是捧著書躺在一邊聽,偶爾還會丟幾本書的鏈接給他,說自己覺得他會愛看,要不要買了一起湊單免運。他們的相處模式好像一直都是這樣,畢竟剛出道,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是重疊的,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好說的事情,但還是有聊不完的天,可能是剛剛表演自己看到了哪個舉著「翔吾」字牌的粉絲,也可能是自己剛剛又出了什麼狀況。
但青山陸也不是所有事都會跟岩谷翔吾說,有些事情好像沒有特地跟他分享的必要,只是他很肯定自己有些事只想、也只能告訴岩谷翔吾,好像只有那像犬類深邃的眼眸可以盛裝自己的秘密。
他問過岩谷翔吾,自己有時候告訴他的事,會不會讓岩谷翔吾害怕或討厭自己,畢竟青山陸清楚得很,自己有時候和普世價值是背道而馳的,青山陸一直都很明白這個道理,也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些,但面對岩谷翔吾,好像可以把自己的所有不堪都交給他。
青山陸到現在仍然記得岩谷翔吾是怎麼回答他的,岩谷翔吾停下翻書的動作,輕柔地將書本倒扣在桌上,定定地直視他的眼睛,「不會,但你知道我不認同你的吧?」青山陸有點畏懼,是自己講了這些惹怒岩谷翔吾了嗎?他知道岩谷翔吾是有點固執的,甚至可以說有些古板,自己的某些言論是不是有可能冒犯了他?雖然常常是青山陸拉拉雜雜地講很多,而岩谷翔吾默默在聽,偶爾會回應一兩句,可能是贊成也可能是反對,倒是沒聽過他吐露出不想聽他講話的感覺。或其實這是岩谷翔吾默默的反抗?
青山陸心裡的小劇場已經演到第八幕,岩谷翔吾才慢吞吞地吐出下句話,「我不認同你,但我能理解你,我相信你的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,而且是有你的中心價值,人最重要的並不是有沒有辦法取得別人的認同,而是能不能對得起自己又從一而終。」說完他又拿起書躺回休息室的沙發上了。
青山陸咀嚼這段話很久,久到他花了一輩子貫徹。
岩谷翔吾是喜歡青山陸的。能有一個與自己相差甚大卻又談得來的朋友不容易,青山陸大了他幾歲,卻不太以前輩的身分自居,他倆是肉眼可見的背道而馳,先不說一個是主唱、一個是表演者,平時的嗜好也大不相同,青山陸大概可以說是一名網癮少年,而岩谷翔吾就是一個文藝青年,岩谷翔吾後來撓了撓頭,還是沒想明白兩人怎麼走到一起的。
青山陸有點捉摸不定自己的想法,他一直知道在粉絲眼裡有種稱做「CP」的東西,大概是一種妄想成員談戀愛的故事,可能是畫圖也可能是文章,他曾經在搜尋自己名字的時候看到過。而自己跟岩谷翔吾的名字倒是很少一起出現,大多看到的是跟vo相方的其中一人,可能是在畫面裡他們兩人很少一起出現吧?即使從武者修行開始,岩谷翔吾跟自己才是最常在一起的人。
青山陸為自己微微透出的嫉妒和不明所以的放心困惑,看著螢幕裡的自己和成員,被粉絲一筆一筆描繪出親密的模樣,這畫面看上去總是帶著一點不協調。
「你在看什麼?」岩谷翔吾從後面湊上來看他手機,嚇得青山陸用力將手機倒扣在桌上,大概是跟吉野北人在一起久了,岩谷翔吾偶爾也會這樣偷看他玩手機。
「沒什麼啊,刷刷SNS。」
「是喔,那準備一下吧,等等要錄影了。」岩谷翔吾轉身離開休息室,青山陸又看了看手機裡的圖片,點開瀏覽紀錄全數刪除才走出休息室。
今天是難得他跟岩谷翔吾的單獨外景,到幼稚園照顧寶寶。青山陸對照顧小朋友還是挺有自信的,雖然他是獨生子,但從小就可以說是孩子王,反而是岩谷翔吾有點徬徨的眼神讓他覺得可愛。
「有這麼緊張嗎?」青山陸輕輕地撞了一下岩谷翔吾的肩,又用手指戳戳他的臉頰。
「RIKU桑一點都不緊張嗎?那是小寶寶耶?」青山陸只是摸了一下岩谷翔吾的後背,白色很襯他,胸前用圓潤字體拼出的名字也很合他。
「不用這麼害怕,剛剛老師不是說了嗎?帶著微笑!讓小寶寶感受到你的心情,他們就會喜歡你的。」岩谷翔吾還想說些什麼,就被導演開機的手勢打斷。
最後青山陸也忘了要問岩谷翔吾想說什麼,只是順利地完成了拍攝。節目播出時肯定要宣傳的,岩谷翔吾不常發ig貼文,這次卻主動先發了,還帶上了他倆名字組成的tag。
青山陸閒下來的時候就是刷手機,看到那個hashtag時,心裡一動。那是一種甜蜜到膩口的感覺,像是草莓口味的感冒糖漿,有著過頭的甜膩和化學的香味。他隨即拿了照片也發了一篇貼文,小心翼翼打上一樣的tag。發出貼文的瞬間,青山陸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什麼壞事,打出「しょごりく」時,內心有種麻癢,像是看到粉絲所稱的cp名。
青山陸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,明明應該多放點自己在幼兒園裡的照片,但卻挑了自拍,還特別選了跟岩谷翔吾發的照片一樣的放在封面,又選了一張他倆的側拍照擺在第二張。看著不斷刷新的留言和hashtag裡逐漸增加的照片,青山陸有點滿足,像是告訴全世界自己跟岩谷翔吾感情特別好。
很快的又過了幾個月,青山陸時不時會點進那個tag,看看有沒有新的圖片,有的時候有特別喜歡的照片還會截圖收藏起來。
「RIKU san,我最近想要買首飾,你有推薦的嗎?」岩谷翔吾傳了line過來,
「好啊,你想要什麼樣的?」
青山陸最後帶著岩谷翔吾去了卡地亞。岩谷翔吾也沒給什麼條件,就只說想要百搭的、低調的、經典的、好照顧的。這些條件挺像岩谷翔吾的,他在團體裡確實也一直都是像這樣,比起鮮明的色彩,更多的是能夠和任何人搭配的溫和。這絕對不是說他沒有特色,相反的,青山陸覺得這樣的岩谷翔吾才是最有魅力的,與其他人一起時是內斂的,又能夠很好的融合在團體裡;自己一個人時卻也毫不遜色,當舞台燈光照映在他身上時,反射出的光芒總是讓青山路有點看傻了。
卡地亞的首飾經典是不用說的了,款式也大多簡單大氣,好看又百搭。岩谷翔吾是不常買首飾的人,平常就不怎麼帶,這次主動問起青山陸也挺訝異的,但還是仔細想了想有什麼合適的,最後才敲定了卡地亞。
他們約了一個休假日去逛,剛好碰上平日,整間店都沒什麼人,岩谷翔吾很認真的在聽店員介紹,時不時拿起首飾往身上戴,青山陸在旁邊閒晃,卡地亞對他來說是熟悉的品牌,但倒也沒有甚麼特別想買的。
岩谷翔吾在店員的推薦下,試了釘子戒指,戳戳青山陸的手臂,問他看起來如何?青山陸點點頭,又叫岩谷翔吾拿玫瑰金還有銀色的試試看。
看了很久,岩谷翔吾的確不是喜歡在這種產品上花錢的人,既然要買了,肯定是要好好選款式跟顏色。
最終買下的是金色款,其實可以說是最普通的款式,但岩谷翔吾很喜歡的樣子。沒出店門就一直戴著了,最後還是青山陸強烈要求下,岩谷翔吾才拎著裝了空蕩蕩的絲絨盒的紅色袋子走出店門。
在往地鐵站的路上,青山陸突然停下腳步,岩谷翔吾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,回頭看了下青山陸在看什麼,青山陸直勾勾地盯著岩谷翔吾手上的提袋,也沒說話。
突然青山陸問岩谷翔吾:「我們回去一下店裡好不好?」岩谷翔吾不太懂青山陸想幹嘛,但反正休假日,本就沒有什麼安排,點點頭兩個人原路折返。
一進店,才剛為岩谷翔吾結帳的店員看上去有些疑惑,兩人怎麼一下就繞回來了?青山陸只是直接了當地跟店員說,「請幫我拿跟剛剛同系列的手鐲,一樣黃K金材質的,謝謝。」岩谷翔吾有些驚愕,「今天不是來買我的嗎?你也要買?」說著轉頭偷看了一下手鐲的售價,拉拉青山陸的衣袖,「你真的要買?」
青山陸像沒聽到一樣,只是繼續試著不同尺寸的手鐲,最終挑好了兩個相仿的大小,問岩谷翔吾哪個更適合。岩谷翔吾看了一下,指著偏小的那個,說這個好了,似乎也不容易掉。青山陸馬上拿出了卡交給店員,學著岩谷翔吾戴在手上,拎著沒裝東西的絲絨盒和袋子走出店裡。
岩谷翔吾還有點暈呼呼,重新回到店裡不到十分鐘,青山陸就花了一大筆錢。雖說也不是自己的,沒甚麼好管,但還是有點驚訝,青山陸花錢的確大手大腳,可是岩谷翔吾倒是沒想過是這樣的花法。
又再次回到前往地鐵站的路上,團體的LINE群裡突然收到了陣桑的訊息,問說有沒有人要去他家吃火鍋,一人帶一樣菜來就好。青山陸看向岩谷翔吾,岩谷翔吾也沒說甚麼,點點頭在群組裡回覆:「好!我跟RIKU SAN一起過去!會買肉跟菜的!」
拎著菜到坂本陣家樓下的時候,碰巧遇到了提著飲料跟酒的山本彰吾,山本彰吾瞄了一眼青山陸跟岩谷翔吾手上的袋子,沒說甚麼只是趕著兩人去幫他按電梯。
進了電梯,青山陸跟岩谷翔吾並排站在山本彰吾前,山本彰吾從後面盯著他們兩人手上的紅色紙袋,突然打破寂靜:「你們跟陣桑說了嗎?」兩個人都有點摸不著腦袋,岩谷翔吾先回過頭:「說甚麼?」山本彰吾用下巴指指青山陸的手鐲,「那個啊,一樣的,你們剛去買的吧?」
岩谷翔吾還有點繞不過來,買個首飾是什麼需要跟隊長講的事嗎?倒是青山陸摸摸鼻子,有點不自在,過了一下才開腔:「嗯,剛剛一起買的,沒什麼啊。」岩谷翔吾轉頭看青山陸,不太懂他跟山本彰吾到底在說甚麼。
還沒等岩谷翔吾問,電梯到了,青山陸推著岩谷翔吾走出電梯,倒也沒管山本彰吾。來應門的是後藤拓磨,可靠的老么幫忙提著飲料進屋,坂本陣操著大阪腔走出來,「哎呦,你們好慢啊,我跟ta-kun都要餓死啦!」
青山陸進門就先去放菜,岩谷翔吾自然地幫忙接過青山陸的紅袋子,跟著拓磨去了客廳,畢竟燒菜這種事,還是輪不到他的。
好不容易煮好了鍋又端到客廳,坂本陣才看到客廳地上的兩個紅袋子。「來吃飯還帶禮物啊?」說著就探頭想去看裡頭是甚麼,山本彰吾吞下一口飯,「ZIN SAN,別看了,東西在RIKU SAN跟SHOGO手上呢。」
坂本陣轉頭在青山陸跟岩谷翔吾之間觀看,青山陸停下扒飯的手,摸了摸手鐲,岩谷翔吾則是主動伸出手指在坂本陣眼前晃悠。
「欸?一樣的啊?」岩谷翔吾重新捧起飯碗,「對啊,剛剛買的時候,」「是啊,經典款,剛好我也喜歡!翔吾,吃肉嗎?」岩谷翔吾話還沒說完,就被青山陸截斷了話頭,又被塞了滿碗肉。
雖然拓磨不能喝酒,其他四個人倒是喝得挺開心,只差坂本陣又要抱著人大哭,岩谷翔吾敏銳地察覺青山陸整晚都有點心不在焉,而山本彰吾則一直想把話題往青山陸身上帶,雖說山彰喜愛捉弄人,但這樣的刻意倒也是有點奇怪。
時間到了深夜,山彰跟拓磨說家裡太遠懶得走了,在坂本陣(意識不清)的同意下留宿,青山陸跟岩谷翔吾則是一起往地鐵站走去。臨出坂本陣家門前,他們忙著應付眼睛紅紅的屋主,差點忘了拿走購物紙袋,山彰在指揮拓磨把隊長拖回客廳時,順手撈起兩個紙袋遞給青山陸,「信物別忘了拿啊。」在他們兩個還來不及反應前,就把屋門關上。
走去地鐵站的路途上,岩谷翔吾突然拉住青山陸的衣角,「RIKU SAN,你今天心情不好?」青山陸停下腳步,像是在思考,但岩谷翔吾已經知道答案了。青山陸對於別人來說是不是好懂的人岩谷翔吾不清楚,可是岩谷翔吾知道自己一定能懂青山陸。
岩谷翔吾好像聽到一聲嘆息,但再看青山陸,又是熟悉的笑臉。「可能有一點吧,但我也不知道是因為甚麼,等我想清楚了,再跟翔吾說?」說完撥開岩谷翔吾的手就往前走,被晾在後面幾步路的人歪了歪頭,蹦跳著勾住青山陸的手,「好!RIKU SAN心情不好也沒關係,有我在嘛!」